完|老公的日记里写着他偷藏了我的内衣,我才知道他人设是装的

发布时间:2025-11-25 20:54  浏览量:2

【1】

黎初静把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进抽屉,指尖微微发烫。

她满脑子都是刚才在书房撞见的,裴述那本摊开的日记上的内容。

【今天她洗完澡,换下来的衣服忘拿了。我忍了半天,还是没忍住偷偷藏了一件,千万别被她发现啊。】

那字迹凌厉,和他的人一样,内容却让她耳根发热。

之前莫名失踪的那些内衣、睡衣,原来不是被风吹走,也不是她粗心弄丢。

竟然全是被他这个“正人君子”拿走的!

她想起昨晚,裴述一脸平静地说客卫没热水,想借主卧浴室。

她当时还觉得他彬彬有礼,现在想来,根本是蓄谋已久!

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
“黎初静。”

是裴述回来了。

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冷淡。

黎初静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,走了出去。

客厅没开灯,光线昏暗,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。

“你回来了。”

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。

“嗯。”

裴述换了鞋,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。

“没做饭?”

“嗯,今天有点累。”

黎初静垂下眼,不敢与他对视,生怕泄露了心里的惊涛骇浪。

裴述似乎没察觉,递过来一个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礼盒。

“正好,出去吃吧。”

“这是给你的。”

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,带着一丝室外的微凉。

黎初静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缩回手。

礼盒差点掉在地上。

裴述的手顿在半空,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,但快得让她抓不住。

他沉默地把礼盒放在玄关的柜子上。

“三周年纪念礼物。”

他语气平淡地补充。

黎初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

纪念日……她准备的“礼物”是那份冰冷的离婚协议。

“抱歉,我……忘了准备你的礼物。”

她低声说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混乱。

“没关系。”

裴述看起来并不在意,或者说,他习惯性地隐藏了情绪。

“打开看看。”

黎初静依言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条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,款式简洁优雅,很衬她的气质。

“谢谢,很漂亮。”

她干巴巴地道谢。

“喜欢就好。”

裴述转身去拿外套。

“订了你常去的那家法餐厅,去换衣服吧。”

黎初静回到卧室,看着镜中的自己,脸颊还带着不正常的红晕。

她选了条黑色抹胸丝绒长裙,戴上那条珍珠项链,外面搭了件柔软的皮草披肩。

当她开门出来时,明显看到裴述眼底闪过一丝惊艳。

但他很快移开视线,只淡淡说了句:“走吧。”

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,氛围暧昧。

黎初静觉得有些热,刚想脱下披肩,裴述的目光却骤然锁住她。

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得让人心悸,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、近乎危险的压迫感。

“怎么了?”

黎初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。

裴述喉结微动,移开视线,站起身。

“没什么,我出去抽根烟。”

他离开后,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才随之消散。

黎初静轻轻吁了口气,刚才那一瞬间,她几乎以为他要做些什么。

吃饭时,裴述切着牛排,状似无意地提起:

“我下周开始休假。”

“嗯?”

黎初静抬头。

“要不要回老家看看爸?他前几天打电话,说想你了。”

裴述的声音依旧平稳。

黎初静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。

回老家……面对一直以为他们恩爱有加的父亲,她怎么开口提离婚?

她看着裴述,他正优雅地用着餐,仿佛只是提出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建议。

可她知道,他行李箱的某个角落,可能正藏着她的贴身衣物。

这个认知让她坐立难安。

“好……如果你有时间的话。”

她最终妥协了,离婚的事,只能再往后放放。

【2】

出发回老家那天,天气很好。

裴述开着一辆空间宽敞的SUV,他有些洁癖,车里总是一尘不染。

黎初静识趣地没有坐在副驾驶,而是拉开了后座的门。

裴述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。

车上放着一大袋她爱吃的零食,薯片、话梅、牛肉干,都是她平时喜欢的牌子。

但她记着他的洁癖,怕弄脏车,一路都忍着没动。

“不吃点东西?”

等红灯时,裴述开口问道。

“不饿。”

黎初静摇摇头,看向窗外飞逝的风景。

中途在服务区休息,黎初静下车去了洗手间。

出来时,看到裴述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打电话。

他脱了西装外套,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阳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
他微微侧着头,手指间夹着烟,偶尔吸一口,缓缓吐出烟雾,神情是少见的放松,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。

这样的裴述,让她感到陌生,又莫名地有些心动。

他看到她,对着电话那头又说了两句,便挂了电话,朝她走来。

“可以走了吗?”

他问,脸上的柔和已经褪去,恢复了平常的疏离。

“嗯。”

黎初静点点头,重新回到车上,为了避免尴尬,她索性盖上外套假装睡觉。

车子平稳地行驶着,她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
醒来时,发现身上多了一条薄毯,是裴述常放在车里的那条。

而裴述正专注地开着车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。

她悄悄把毯子叠好,心里五味杂陈。

到达老家镇子上时,已是傍晚。

黎父早就等在巷子口,看到他们的车,高兴地直招手。

“爸!”

黎初静下车,亲昵地挽住父亲的胳膊。

“裴述,静静,路上累坏了吧?快进屋,饭都做好了!”

黎父红光满面,看着女儿和女婿,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。

“爸,还好,不累。”

裴述一边从后备箱拿行李,一边温和地回应,那神态语气,自然得仿佛他真是黎父的亲生儿子。

黎初静看着这一幕,心里更加不是滋味。

晚饭非常丰盛,黎父亲自下厨,炖了土鸡,炒了时蔬,都是黎初静爱吃的。

饭桌上,裴述陪着黎父喝酒聊天,从国际形势聊到镇上的琐事,气氛融洽得让她插不上话。

“静静,你呀,就是被裴述惯坏了,看着比以前还瘦了。”

黎父给女儿夹了只鸡腿,略带责备地说。

“爸,我哪有。”

黎初静小声反驳。

“她工作忙,画画经常忘了时间,以后我多提醒她吃饭。”

裴述自然地接话,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与纵容。

黎初静在桌下用力捏紧了筷子。

他怎么能装得这么像?

晚饭后,黎初静帮着父亲收拾碗筷,裴述则被赶去客厅休息。

厨房里,黎父一边洗碗,一边压低声音对女儿说:

“静静,裴述这孩子是真不错,对你贴心,对我也孝顺。你呀,别总使小性子,好好跟人家过日子。”

“爸,我知道……”

黎初静心里发苦,只能含糊应着。

她家的老房子不大,只有三间卧室。

黎父住一间,一间做了书房,剩下那间稍大的主卧,自然是留给他们“小两口”。

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双人床,黎初静有些犯难。

以前回来,也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,但那都是在彼此心照不宣的“演戏”,而且裴述总是规规矩矩,和她保持着距离。

可现在,知道了他的“秘密”,黎初静只觉得这张床无比碍眼。

裴述提着行李进来,看到床,神色如常。

“你睡床,我打地铺。”

他语气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。

黎初静松了口气,同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。

“嗯。”

她低低应了一声。

晚上,黎初静洗完澡,穿着严实的睡衣出来,裴述已经在地上铺好了被褥,正靠在床头看书。

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,少了几分白天的冷硬,多了些许温和。

他抬头看了她一眼,目光在她带着水汽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,便又回到了书本上。

“早点休息。”

他说。

黎初静爬上床,背对着他躺下,心里乱糟糟的。

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偶尔翻书页的声音。

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另一个人的存在,无法忽视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灯熄灭了。

黑暗中,感官变得格外敏锐。

黎初静僵着身体,一动不敢动。

忽然,她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似乎是裴述坐了起来。

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
他想干什么?

脚步声很轻,但不是走向她,而是朝着浴室的方向。

接着,是浴室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,还有极其微弱的水流声。

黎初静猛地睁开眼,一个念头窜进脑海——他在洗澡?而且是用冷水?

这个认知让她脸颊爆红,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
他是因为……她才去冲冷水的吗?

过了好一会儿,浴室门再次打开,带着一身冰凉水汽的裴述重新躺回地铺,呼吸似乎比刚才沉重一些。

黎初静紧紧闭着眼睛,假装熟睡,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这一夜,她失眠了。

【3】

第二天清晨,黎初静顶着淡淡的黑眼圈起床时,裴述已经不在房间了。

地铺收拾得整整齐齐,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。

她走出房间,听到厨房里有动静。

走过去一看,竟然是裴述系着围裙,正在做早餐。

黎父乐呵呵地坐在餐桌旁,看着女婿忙活。

“静静醒啦?快来看看,裴述连煎蛋都会做荷包蛋和太阳蛋两种呢!”

黎初静有些惊讶,她从未见过裴述下厨。

在她印象里,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。

裴述把煎好的蛋放在盘子里,动作算不上熟练,但很认真。

他抬头看了她一眼,语气平淡:

“醒了?早饭快好了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黎初静看着他系着围裙的样子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,又有点……暖心。

这种陌生的温馨感,让她更加迷茫。

吃完早饭,黎父兴致勃勃地要带他们去镇上新开的茶园逛逛。

茶园建在山坡上,景色很好。

黎父遇到了几个老伙计,便凑到一起喝茶下棋去了,留下裴述和黎初静自己逛。

两人沿着茶田的小径慢慢走着,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。

“昨晚……睡得好吗?”

裴述忽然开口问道。

黎初静心里一紧,面上强装镇定:

“挺好的。你呢?地上……会不会不舒服?”

“没关系。”

裴述目光投向远处层叠的茶田。

“这里环境很好,空气清新。”

正说着,旁边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:

“哎呀!这不是初静吗?”

黎初静回头,看到一个穿着花哨、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笑着走过来,是她家以前的邻居,周阿姨。

“周阿姨,好久不见。”

黎初静笑着打招呼。

“是啊是啊,哟,这位就是你老公吧?真是一表人才!”

周阿姨上下打量着裴述,眼神热络。

“阿姨好,我叫裴述。”

裴述礼貌地点头致意。

“好好好!初静啊,你真是好福气!”

周阿姨拉着黎初静的手,嗓门洪亮。

“你们结婚有三年了吧?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?你爸可是盼外孙盼了好久咯!”

黎初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有些无措地看了裴述一眼。

裴述神色不变,上前一步,自然地揽住黎初静的肩膀,对周阿姨温和地笑了笑:

“阿姨,我们不急,年年还像个小孩子,我想再多照顾她几年。”

他的动作自然亲昵,语气宠溺,仿佛他们真是一对恩爱夫妻。

黎初静靠在他怀里,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,感受到他掌心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温度,身体微微僵硬,心跳却漏了一拍。

“哎呦,知道你们年轻人恩爱!也好也好,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!”

周阿姨被裴述的话哄得眉开眼笑,又寒暄了几句才离开。

周阿姨一走,裴述立刻松开了手,退回到安全距离,仿佛刚才的亲昵只是幻觉。

黎初静肩上骤然一空,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。

“抱歉,刚才情急之下……”

裴述解释道,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。

“没关系,谢谢……解围。”

黎初静低声说。

两人继续沉默地往前走。

经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时,脚下的小路有些湿滑。

黎初静心不在焉,差点滑倒。

“小心!”

裴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。

他的手温暖而有力,稳稳地托住了她。

黎初惊魂未定,抬头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。

他的眼神很深,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,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。

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
竹林沙沙作响,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。

黎初静屏住呼吸,几乎以为他要低下头来……

但下一秒,裴述猛地松开了手,转开了视线,耳根似乎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。

“路滑,注意看路。”

他的声音有些低哑。

“……嗯。”

黎初静脸颊发烫,慌忙站稳,心里乱得像一团麻。

刚才那一刻,她竟然在期待……期待他吻她?

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恐慌。

【4】

从茶园回来后,黎初静发现父亲的精神似乎没有前几天好了,咳嗽也频繁起来。

在她再三追问下,黎父才吞吞吐吐地说,前段时间不小心着了凉,一直有点低烧,怕他们担心,就没说。

“爸!你怎么不早说!”

黎初静又急又气,立刻要带父亲去医院。

“没事没事,小感冒而己,去什么医院,浪费钱……”

黎父固执地不肯去。

“爸,身体要紧。”

一直沉默的裴述开口了,语气不容置疑。

“我联系了市里医院的朋友,我们现在就带您过去做个全面检查。”

他的态度坚决而果断,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
黎父看着女婿严肃的表情,终于不再坚持。

去市医院的路上,裴述开车,黎初静陪着父亲坐在后座。

她看着前排裴述沉稳开车的背影,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。

在这种时候,有他在身边,似乎一切都有了依靠。

到医院后,裴述提前联系好的朋友——一位姓沈的医生已经等在那里,高效地为他们安排好了各项检查。

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。

黎初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
裴述去买了水和热粥回来,递给她。

“别担心,爸身体底子好,不会有大问题的。”
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
黎初静接过温热的粥,抬头看着他。

医院走廊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,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,但眼神依旧沉稳。

“谢谢……”

她轻声说,这一次的感谢,真心实意。

检查结果出来了,幸好只是比较严重的支气管炎,需要住院治疗几天。

黎父住进了病房,打着点滴,很快睡着了。

裴述对黎初静说:

“你在这里陪着爸,我回去拿些日用品和换洗衣物。”

“好,麻烦你了。”

黎初静点点头。

裴述离开后,黎初静坐在病床边,看着父亲熟睡的面容,心里充满了后怕。

如果父亲真的有什么事……她不敢想下去。

同时,裴述今天的表现,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,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
他冷静、可靠,在她慌乱无措的时候,稳稳地掌控着局面。

这和她认知中那个疏离、甚至有些“变态”的丈夫,判若两人。

哪一个,才是真正的他?

傍晚时分,裴述带着大包小包回来了。

不仅有生活用品,还给黎父带了家里熬的清淡的米粥,甚至细心地给黎初静也带了一件外套。

“晚上医院冷,多穿点。”

他把外套递给她,动作自然。

黎初静接过外套,心里暖暖的。

“你……吃过了吗?”

她问。

“还没,等下回去再吃。”

裴述看了看病床上的黎父。

“你今晚要留在这里陪床?”

“嗯,爸一个人我不放心。”

“好,那我明早来接替你。”

裴述安排着。

“不用那么麻烦,我自己可以……”

“黎初静。”

裴述打断她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。

“我们是夫妻,照顾爸爸是我们共同的责任,不是你一个人的事。”

“夫妻”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,让黎初静的心猛地一跳。

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最终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裴述又待了一会儿,仔细询问了护士注意事项,才离开医院。

他走后,黎父醒了过来。

看着女儿手里的外套,和床头柜上摆放整齐的物品,黎父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地说:

“静静啊,裴述这孩子,心里是有你的。就是性子闷,不会表达。你得多看看他做了什么,而不是只听他说了什么。”

黎初静沉默着,没有反驳。

她想起了那条珍珠项链,想起了车上多出来的毯子,想起了他系着围裙做早餐的样子,想起了他在医院忙前忙后的身影……

还有,那本日记,那些失踪的内衣……

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,拼凑出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裴述。

【5】

黎父住院的几天,裴述和黎初静轮流陪护。

裴述包揽了大部分夜间陪护的工作,让黎初静能好好休息。

他做事细致周到,连护士都夸他这个女婿比亲儿子还贴心。

黎初静心里的坚冰,在这一点一滴的细节中,慢慢融化。

她开始主动和裴述说话,虽然大多是关于父亲的病情,但两人之间的气氛,明显缓和了许多。

父亲出院那天,精神好了很多。

回到老家小院,黎父看着一起忙碌的女儿女婿,突然说:

“裴述,静静,看到你们这样,爸就放心了。”

他拉着黎初静的手,又拉过裴述的手,将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。

苍老的手掌温暖而有力。

“夫妻啊,就是要互相体谅,互相扶持。有什么话,一定要说开,别闷在心里,生出误会来。”

黎初静的手被裴述的手覆盖着,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薄茧。

她的心跳得很快,第一次,没有立刻想要抽离。

裴述的手微微收紧,握住了她的。

“爸,您放心,我会照顾好年年的。”

他看着她,眼神深邃,语气郑重。

“年年”……

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。

从她父亲口中叫出来是那么自然,从他口中叫出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缱绻。

黎初静的脸,不由自主地红了。

晚上,依旧是一个睡床,一个打地铺。

但气氛,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。

黎初静躺在床上,听着地上裴述平稳的呼吸声,忽然鼓起勇气,轻声开口:

“裴述……你睡了吗?”

地铺上的人动了一下。

“还没。”

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
“这几天……谢谢你。”

黎初静说。

“不用谢,应该的。”

沉默了片刻,黎初静又问:

“你……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”

这个问题问出口,她的心紧张地提了起来。

地铺那边沉默了良久,久到黎初静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

就在她失望地准备转身睡去时,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:

“因为,你是我妻子。”

这个答案,官方又疏离。

黎初静刚刚升起的些许期待,瞬间落空。

她自嘲地笑了笑,是啊,还能因为什么呢?责任?报恩?

难道还指望他说是因为爱吗?

她闭上眼,不再说话。

却没有听到,地铺上的人,在她转身后,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。

也没有看到,他放在身侧,悄然握紧的拳头。

【6】

从老家回来后,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。

但又有什么东西,在悄然改变。

黎初静没有再提起离婚协议书的事。

她把它锁在了抽屉深处,仿佛这样就能锁住那个冲动的决定。

她和裴述之间,依旧话不多,但那种刻意的疏离感减轻了。

他会记得她不爱吃香菜,会在她熬夜画画时,默默给她热一杯牛奶放在画室门口。

而她,也会在他加班晚归时,留下客厅的灯。

关于那本日记和失踪内衣的秘密,像一根刺,扎在黎初静心里。

她决定,找个机会,和他谈一谈。

至少要弄清楚,他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
机会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来临。

裴述有个商业晚宴,需要携伴出席。

他提前一周,就询问了黎初静的时间。

晚宴上,裴述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完美丈夫的角色,体贴入微,举止得体。

黎初静也配合着,笑容得体,应对自如。

只有她自己知道,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。

她知道,裴述喝了不少酒。

虽然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,但她能感觉到他比平时沉默,眼神也更沉。

回去的车上,裴述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,眉心微蹙。

黎初静开着车,偶尔侧头看他一眼。

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他身上清冽的古龙水味道。

到家后,裴述扯下领带,声音有些沙哑:

“我去洗澡。”

看着他走向客卫的背影,黎初静深吸一口气,走进了主卧。

她快速洗了个澡,然后,像上次试探他一样,故意将换下来的——一套精致的蕾丝内衣,放在了浴室的脏衣篮最上面。

她的心跳得飞快,像是在进行一场豪赌。

她回到床上,假装看书,耳朵却竖起来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
裴述洗完澡出来了。

脚步声在走廊停顿了一下,然后,主卧的门被敲响。

“黎初静,我……客卫的沐浴露用完了,能用一下你浴室的吗?”

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
“可以,你用吧。”

黎初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
浴室的门被打开,又被关上。

里面传来了细微的、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
黎初静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
终于,浴室门再次打开。

裴述走了出来,他的头发还在滴水,浴袍穿得一丝不苟,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。

“谢谢,晚安。”

他说完,几乎是有些匆忙地想要离开。

“裴述。”

黎初静叫住了他。

他脚步一顿,却没有回头。

“还有事?”

黎初静放下书,赤脚走到他面前,仰头看着他。

他的眼神有些闪烁,似乎在躲避她的注视。

“我的内衣,是不是你拿的?”

她直接问了出来,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惊雷,在两人之间炸开。

裴述的身体明显僵住了。

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,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覆盖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

他否认,声音干涩。

“不知道?”

黎初静往前走了一步,逼视着他。

“那本日记呢?‘没控制住藏了几件,希望她不会发现’,这句话,是你写的吧?”

裴述的脸色瞬间变白,嘴唇紧抿,沉默地看着她,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,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
他的沉默,等于默认。

黎初静的心沉了下去,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释然。

“为什么?”

她问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
“裴述,你告诉我,为什么要那么做?如果你讨厌我,为什么要和我结婚?如果你……如果你对我有感觉,为什么这三年来要对我那么冷淡?为什么从不碰我?”

积压了三年的委屈、困惑、不甘,在这一刻倾泻而出。

她的眼圈红了。

裴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
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却又咽了回去,最终只是狼狈地移开视线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他哑声说,除了道歉,别无他言。

看着他这副拒绝沟通的样子,黎初静积攒的勇气瞬间消散,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和失望。

“出去。”

她指着门口,声音冰冷。

裴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,最终,他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门被轻轻带上。

黎初静靠着门板,缓缓滑坐在地上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
她输了。

她还是没能撬开他的蚌壳。

【7】

那晚之后,裴述和黎初静陷入了真正的冷战。

或者说,是黎初静单方面不再试图靠近。

她收起了所有不该有的期待和试探,重新变回了那个礼貌而疏离的裴太太。

只是这一次,她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。

裴述似乎想弥补,或是想解释,但他天生就不是善于表达的人。

他只会笨拙地买更贵的礼物,更早回家,试图找话题,但得到的都是黎初静客套而冷淡的回应。

两人之间的关系,降到了冰点。

转机发生在一个午后。

黎初静去画廊处理完事情,顺路去了裴述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,想买他偶尔会提起的那家手工饼干。

在咖啡馆门口,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——裴述大学时代的好友,也是少数知道他们婚姻内情的人,温临。

“嫂子?真巧啊!”

温临热情地打招呼。

“温临,好久不见。”

黎初静勉强笑了笑。

两人聊了几句,温临看着黎初静眉宇间化不开的轻愁,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道:

“嫂子,有些话,我知道我不该多嘴。但看你和裴述这样……我实在忍不住。”

黎初静抬起头,看着他。

“裴述他……其实很在乎你。只是他这个人,你也知道,闷得很,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。”

温临叹了口气。

“他是不是从来没跟你提过他家里的事?特别是他母亲?”

黎初静摇了摇头。

裴述很少跟她谈起他的家庭,她只知道他父母关系似乎不太好,很早就分居了。

“裴述的母亲……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,控制欲极强,对裴述的父亲,以及后来对裴述,都……造成过很大的伤害。”

温临斟酌着用词。

“他小时候,经常被他母亲……用一些极端的方式‘测试’和‘控制’,比如,故意引诱他,然后再羞辱他,骂他肮脏、下流,像他父亲一样……导致他对亲密关系,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恐惧和回避。”

黎初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。

她从未想过,裴述的冷淡背后,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创伤。

“他和你结婚,起初或许有报恩的成分,但我们这些朋友都看得出来,他是真的喜欢你。只是他不懂怎么表达,也不敢靠近,他怕自己会失控,怕会伤害你,更怕……你会厌恶那样的他。”

温临的声音带着同情。

“他偷偷藏你东西的事……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变态,但对他来说,那可能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,最靠近你、最表达爱意的方式了。那大概是他贫瘠的感情世界里,唯一能抓住的、属于你的、真实的气息。”

黎初静呆立在原地,如遭雷击。

所有的疑惑,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答案。

为什么他明明对她好,却总是保持距离。

为什么他明明有欲望,却要用冷水浇灭。

为什么他宁愿写下那些隐秘的文字,偷藏她的衣物,也不敢坦然地拥抱她。

不是因为不爱。

是因为太害怕。

害怕被拒绝,害怕被厌恶,害怕重蹈覆辙,害怕自己内心那头被长期压抑的、名为“欲望”的猛兽,会吓跑他小心翼翼珍视着的人。

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。

她想起父亲的话:“多看看他做了什么。”

想起他所有的体贴和照顾。

想起他叫她“年年”时,那微哑的嗓音。

想起他握住她的手,对父亲承诺“我会照顾好年年”时,郑重的眼神……

她误会他了。

她只看到了他行为的“怪异”,却没有试图去理解他行为背后的“为什么”。

“谢谢你,温临。”

黎初静哽咽着道谢,转身快步离开。

她需要立刻见到裴述。

【8】

黎初静没有打电话,首接去了裴述的公司。

他的助理认识她,没有阻拦,告诉她裴总正在办公室。

黎初静推开办公室的门时,裴述正背对着门口,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。

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边,也莫名染上了一丝孤寂。

听到开门声,他回过头,看到是她,明显愣了一下,随即对着电话快速说了句“稍后联系”,便挂了电话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,似乎还在为那晚的冲突感到不安。

黎初静没有回答,她反手关上门,一步步走向他。

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,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,有心疼,有愧疚,有恍然,还有……一种他不敢确认的柔软。

裴述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下意识地移开视线。

“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,我再次向你道……”

他的话没能说完。

因为黎初静走到了他面前,伸出手,轻轻地、却坚定地抱住了他。

裴述的身体瞬间僵住,如同被点了穴道,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。

他难以置信地低头,看着埋首在他胸前的女人,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新的香气,真实得不像梦境。

“年年……?”

他的声音干涩,带着不确定的颤抖。

“裴述,”

黎初静抬起头,眼眶泛红,却带着温柔的笑意。

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她顿了顿,补充道:

“回我们的家。以后……你不要再睡客房了,好吗?”

裴述的瞳孔猛地收缩,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冲击着他,让他一时失去了反应。

他看着她眼中清晰的倒影,那里没有厌恶,没有恐惧,只有理解和……疼惜?

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

他艰难地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
“因为我知道了。”

黎初静轻轻抚上他的脸颊,动作生涩却充满怜惜。

“知道你偷偷藏起来的心意,知道你不敢说出口的喜欢,知道你所有的好……”

她的指尖温热,触碰像羽毛一样轻柔,却在他心里点燃了燎原大火。

“也知道……你曾经受过的伤。”

裴述的身体狠狠一颤,眼底迅速积聚起风暴,是秘密被窥破的慌乱,和长久以来压抑情感的决堤。

他猛地抓住她的手,力道大得几乎弄疼她。

“你……都知道了?”

他的眼神变得危险,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。

“是,我知道了。”

黎初静没有退缩,反而更紧地抱住了他,声音温柔而坚定。

“裴述,看着我。”

她捧住他的脸,强迫他与她对视。

“我不是你母亲,你也不是你父亲。你是裴述,我是黎初静。我们是夫妻。”

“我爱你,爱那个会给我买项链、会给我爸熬粥、会偷偷写日记、也会……偷偷藏我内衣的裴述。爱你的全部,包括你所有的不完美和小心翼翼。”

“所以,不要再躲着我了,好不好?”

裴述怔怔地看着她,看着她清澈眼眸中自己的倒影,看着她毫无保留的真诚和爱意。

她的话语,像一把钥匙,咔嚓一声,打开了他禁锢已久的心门。

所有的防备、恐惧、自卑,在这一刻土崩瓦解。

他猛地收紧手臂,将眼前的人死死地嵌进怀里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。

力道大得让黎初静几乎窒息,但她没有挣扎,只是温柔地回抱住他,轻轻拍着他的背。

像安抚一个迷路已久,终于归家的孩子。

“年年……”

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,声音闷闷的,带着哽咽。
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他一遍遍地道歉,为他的胆怯,为他的隐瞒,为他所有难以启齿的过往和那些怪异的行为。

“没关系,都过去了。”

黎初静柔声安慰。

过了许久,裴述才稍稍松开她,眼睛泛红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,里面燃烧着一种黎初静从未见过的、炽热而坦诚的火焰。

他低头,额头抵着她的额头,鼻尖蹭着她的鼻尖,呼吸交融。

“黎初静,”

他叫她的全名,语气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亲昵和郑重。

“我也爱你。从很久以前,就爱你。”

他的吻,终于落了下来。

不再是想象中的冰冷和疏离,而是带着灼人的温度,小心翼翼,却又无比坚定,充满了迟来的爱意与宣泄而出的深情。

窗外,华灯初上,城市的霓虹闪烁。

办公室里相拥的两个人,终于打破了那层横亘了三年的冰墙,在彼此的温度里,找到了真正的归宿。

【9】

(尾声)

一年后。

黎初静的个人画展成功开幕。

一幅名为《悸动》的油画被放在展厅最中央的位置。

画面上,是一条戴着珍珠项链的纤细脖颈,锁骨精致,背景是朦胧的暗色调,唯有珍珠的光泽和脖颈处细腻的肌肤被细腻地描绘出来,充满了含蓄而性感的美感,引人无限遐想。

懂行的人都能看出,画家笔触间蕴含的深厚情感。

裴述站在画前,久久凝视。

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,身姿挺拔,气质依旧清冷,但眉宇间常年凝结的冰霜早已融化,眼神温和。

周围有相熟的友人打趣:

“裴总,嫂子这幅画灵感来自哪里啊?这珍珠项链,看着有点眼熟?”

裴述转过头,目光越过人群,精准地落在了正和来宾交谈的黎初静身上。

她穿着一身香槟色礼服裙,优雅从容,颈间戴着的,正是他送的那条珍珠项链。

感受到他的目光,黎初静也转过头,对他嫣然一笑。

眼神交汇,无声胜有声。

裴述的嘴角,微微上扬,勾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。

“嗯,是纪念日礼物。”

他低声回答,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自豪。

只有他知道,那幅画背后的真正故事。

是她读懂了他沉默寡言下的爱意,是她用温柔和勇敢,一步步引导他走出阴霾,学会如何坦然地爱人与被爱。

也是她,在那个彼此坦诚心意的夜晚之后,拉着他进了主卧,指着衣柜最底层那个上了锁的抽屉,红着脸把钥匙塞进他手里。

“以后……想我的时候,不用再偷偷摸摸了。”

“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我。”

“或者……首接来找我。”

他打开抽屉,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的,是他曾经像个小偷一样,小心翼翼藏起来的,属于她的衣物。

那一刻,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阴影里,独自咀嚼爱意与痛苦的少年。

他被他的光,彻底救赎。

画展结束后,回家的车上。

裴述开着车,黎初静有些疲惫地靠在副驾驶座上。

等红灯时,裴述自然地伸出手,握住了她的手。

十指相扣,温暖而踏实。

“累了就睡会儿,到家我叫你。”

他柔声说。

“嗯。”

黎初静闭上眼,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。

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。

城市的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。

黎初静忽然想起什么,睁开眼,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,轻声问:

“裴述,你那本日记……后来怎么处理了?”

裴述目视前方,耳根却微微泛红。

“烧了。”

他说。

“为什么烧了?”

黎初静有些惊讶。

裴述握紧了她的手,声音低沉而清晰:

“因为现在,我想对你说的话,都可以当面告诉你,不需要再借助任何东西。”

他顿了顿,侧过头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眼神温柔而炽热。

“黎初静,我爱你。”

黎初静的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。

她笑了起来,回握住他的手。

“我也爱你,裴述。”

爱这个曾经笨拙、隐忍,如今学会坦诚表达爱意的男人。

爱这个,完完整整,属于她的丈夫。

车子汇入车流,驶向他们共同的家。

未来的路还很长,但此刻,他们十指相扣,彼此的心紧紧相依,再无隔阂。